美味的爊鹅酥皮盅
外婆在世的时候,烧小菜放作料的时候,无论是酱油、麻油、盐糖醋,她统统叫做“ao料”。比如过年之前烧大菜的时候,她会对绕着大灶不肯离开的我说:走开走开,自己去玩,还早着呢,肉刚下锅,“ao料”也没有放,不好吃的。等到我玩了一圈回来,又盘桓在灶边不肯走,外婆心照不宣地从白雾弥漫的大锅里打捞出一个酱煨蛋给我。我边倒腾着双手吃得龇牙咧嘴,边不忘夸她:真好吃!外婆得意地说:味道好吧!那是我的“ao料”“合”得好!
那时年幼,不知这“ao”字作何解,如何写。现在想来,应该就是“爊”,康熙字典注名:爊同熬,《齐民要术》解释这个爊为“草里泥封,塘灰中爊之”,就是把食物埋在灰火中煨熟,或是用文火久煮。熬煎也可写作爊煎。外婆那个年代的人称作料为爊料,颇有几分古风,一切作料,可不都是做菜熬煮所用之料?
昨天在吴江宾馆吃到一道爊鹅,看似和盐水鹅无甚区别,只是皮色略深,骨肉略红,但是入口即感觉有奇香,咀嚼中感觉有一层层的丰富滋味在口舌之间辗转,完全不同于一般酱鸭、盐水鸭的口感。我惊呼:这不就是小时候吃到的南厍野鸭味道?
爊味是吴江的近邻昆山周市镇特产,据网上资料:周市爊鸭,源远流长。几乎所有的美食,背后都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故事。昆山爊鸭的故事是熟菜店老板收留老乞丐,谁知老乞丐竟是皇宫御厨,临走以宫廷秘方报答搭救之恩。这和陆稿荐收留化身为叫花子的吕纯阳,得到一张破芦席的故事如出一辙。
据说自古周市境内河湖纵横密布,芦苇荒滩众多,是野禽栖息繁衍的场所。农闲之际,农民有猎取野禽走兽之俗,销售或自煮,故流传着“自古原野飞禽集,猎取爊煮换米炊”的民谣(这场景又似南厍)。爊味煮制时要用到丁香、玉桂、山茶、白芷、玉果、茴香、桂皮、甘草等十多味中药及各种调料,至于具体的配比,这就是各家的祖传秘方了。说是昆山爊鸭,其实泛指一切爊鸡、爊鹅、爊鸟。如今野味难得,多是以爊鸡、爊鹅、爊鸭应市。
了解得越多,越发觉得这爊鸭与我们吴江南厍的野鸭就如孪生兄弟。南厍野鸭也有近百年历史,也是 “一家爊煮,满街飘香”。也同样会在汤料中加入多味中药,所以入口有一股奇香。我童年时代,还有南厍人摇着船,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贩卖南厍野鸭、章鸡、麻雀等各色野味,这是很高档的下酒菜,因价格高昂,一般平民百姓很少问津。外公有时候会买半只野鸭,我只分得一块。他每次边吃总是边叹息:味道大不如从前!叹息归叹息,下回南厍人来了,还是必买。据说,这爊味吃了会上瘾,不知是不是加了中药的缘故?但我真实地知道,隔壁有户人家的老太太就独爱这味到了上瘾的地步。老太的老伴过世之前特意慎重叮嘱几个儿子:你娘就爱吃个野鸭,要记得时常买给她吃。老太太至今健在,估摸着快百岁了,儿子们牢记父亲当年的叮嘱,时常专程驱车去南厍买野鸭给她吃。我想,有便的话我要去转告他们:吴江宾馆雅味阁卤菜店的爊鹅,比当年的南厍野鸭味道更好,肉也更多,且购买便捷,更方便老娘享用。
双休日回家,要去买一只爊鹅,公婆和父母各享受半只。而我的外婆和外公,已经过世多年,这么好的爊鹅,他们是无福消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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