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过年越来越近了,看看桌上的日历,离过年满打满算,也就十来天的功夫了。天气一直不算好也不算坏,太阳偶尔会露一下头,但很快就又缩了回去。已经是数九寒冬了,可这天一直也冷不下来,自然,也不是特别暖和。就像我的心情,说不上好,也谈不上坏,但就是不爽快。
马上就要过年了,我说我怎么一点都没有感觉,朋友对我说,你去车站看看就有感觉了。不必排几天几夜的队买火车票,不必挤几天几夜的火车赶回家过年,我的父母只在离我十公里之外,正因为团聚来得太容易,也就不觉得有多么盼望。可见世间万物都是如此,不容易得来的东西,总是特别珍贵些的吧!
想起小时候现在这种日子,过了腊月里就已经年味十足了。这年味从家家窗沿下挂着的咸鱼腊肉上渐渐散发开来,然后是家里的女人们开始拆洗被褥,总得拣一个绝好的晴天,早早起床,把床单被褥浸泡在肥皂水里,在水泥板上用猪鬃刷子刷刷刷地使劲刷。只要是晴天,市河两岸都是这样忙碌着洗床单的女人。两只手冻得如红萝卜一般通红,还不时地吸溜着鼻子。
被子洗过了,然后是掸檐尘,用报纸糊一个桶戴在头上,用竹竿接到笤帚上,然后把屋子天花板角角落落都扫了一遍,再把玻璃窗都擦一遍。这项工作总得大人孩子齐上阵,狠狠地忙碌个一天。到了晚上,那真是窗明几净,家里哪儿哪儿都看着和平时不一样,我后来看到“蓬荜生辉”这个成语,脑海中自然浮现出来的,就是掸过檐尘之后的场景。
孩子们总是被大人支使着去买各种凭票供应的东西。有一年我在人山人海中挤了大半天买到了葵花籽,正如功臣一般得意洋洋回到了家里,却发现头上妈妈新织的一顶红色绒线帽没有了。回过去找,哪里还找得到!母亲心痛地说:二两新绒线啊!就这样没了!那一年的春节,我没有新帽子戴。于是整个春节,我都如祥林嫂一般缅怀着我的那个大红的八角帽。
过年之前小孩子最盼望的还是爆冻米,那一声“响了!”是如此地勾魂摄魄。各家的孩子都端着一个淘箩在排队,有爆黄豆的,有爆年糕片的,最普通的是爆大米。爆冻米的摊头上排着长长的队伍,从白天一直到晚上,黑约约的夜色中,爆冻米炉子上的火光闪耀着一张张冻得通红的小脸,那脸上满是欢喜。我小时候总是觉得,不爆冻米算啥过年,只有爆好了冻米,才感觉年会及时来到。新年里的饭糍干冻米糖茶,是待客的必备甜茶。
今天舅母打电话给我,说给我买好了一袋饭糍干,还说是真正用米饭做成的。当年不起眼的乡下土物现在却已经变成了难得一见的好东西。挂了电话,我的嘴里自然地升腾起饭糍干糖茶的味道,我突然感觉到,年味儿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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